直到看着顾重锦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中，盛佩文等曾经总爱嫌弃顾重锦背地里说他坏话的一堆新人们，才开始暗暗地互相忏悔。

  盛佩文羞愧道：“其实我最近隐隐听说肖甄进局子的事，但是我没来给顾重锦澄清。”

  郁双脸色羞红，之前给黄耀递信息让黄耀黑顾重锦的就是他，没想到这次出事麻烦顾重锦最多的也是他：“我也……特别坏，真是活该。”

  黄耀还有点懵逼，似乎不敢相信自己执着想黑的顾重锦竟然是这么一位大佬，他是不是要感谢顾重锦不杀之恩？

  对了，肖甄都进局子了，他确实该感恩了。

  “下次再见到顾重锦，要和他说一句对不起。”

  “还要说句谢谢。”

  ·

  殷家

  每当殷珩夜晚睡觉的时候，他就会将自己的身体关在屋里。

  里头偶尔会传出一些古怪的动静，像是争执说话声，又像是愤怒咆哮声，但是得过殷珩交代的家人们都从不开门去看，并交代佣人远离那个房间。

  殷珩的房间。

  月光离开了乌云照射进来，隐隐可见黑暗的床上有个人影，躺在床上的人没有盖被子，明明应该睡着的人，眼睛却是睁开的；明明像是活人一样的皮肤上，却泛起了纸质的皱褶和粗糙感，犹如厚厚白、粉敷面一般的脸色，在黑夜中看起来尤其诡异。

  诡异的纸人身上缠绕着黑气，不时有奇怪的人脸像纹身一样出现在纸人的手臂上，但是很快又哀嚎着消失。

  【殷珩又回地府了。】

  【他到底在做什么，每次他回来，我都感觉到他变得更强大，我们不能再等了！】

  【找到他回去的规律，我们也许能逃出去……】

  就在这时，月光照到窗外的池塘上，光芒反射到房间的窗户上，仿佛有一条路从池塘幽深的水底连通过来。

  【殷珩回来了！】

  顿时，刚刚还萦绕在身体周围的黑气全部缩回了纸人之中，房间瞬间变得安静下来。

  一个淡淡的影子从月光铺就的道路上走来，进入了纸人之中，护送人影归来的恶鬼们停在窗外，随着月光淡去如幻影般消失了。

  在人影进入后，床上那诡异的纸人身体周围似乎被一股光芒抚平，皮肤变得平整柔软，很快从一个怪物变成了正常的活人，只是皮肤有点太过惨白。

  刚从地府回来的殷珩似乎感觉到了什么，看向了窗外：“锦锦，你醒了吗……”

  ·

  “您很有可能是神明的转世。”异调局的祝寒老道点了香，似乎根据香的烟雾得到了他们道观神明的一些指示，之后就摸摸胡子转过身来对顾重锦说道。

  不止说话恭敬了起来，连对顾重锦的称呼都变成了您。

  被众人围在当中的顾重锦诧异地指指自己，看到周围众人的眼神，才发现大家是当真的，不是在说笑。

  异调局的重量级人物此时都赶过来了，不止金局长和李副长在，还有异调局下属七个科室的科长们，也都来这里围观难得一见的神明转世。

  顾重锦：“神明还会转世吗？”

  祝寒老道摸摸胡子：“神话中经常有神仙下凡，或者借人身传道，按理说是可以的，不过量劫之后，天庭崩塌，神明全部都陷落到人间，期间还真的没有听说过有神明转世的事。”

  “天庭崩塌？”顾重锦捕捉到了这个不太寻常的词，天庭都崩塌了，他要真是神仙，那岂不是就职单位都木有了？

  听起来好像还不如他在阴间挂靠的阴差职位，更旱涝保收。

  见顾重锦对这个很好奇，数据员金泽出面给顾重锦讲古道：“封神演义您应该知道吧。有史料记载以来，我国神话传说中和人有关的量劫，有过两次，一是巫妖之战，后裔射下九日，大战之后巫妖俱隐，人教从此而兴，教授人间各个族类修炼和登仙之途；二是封神一役，仙凡隔离，人教退出历史舞台，人类的登仙之路从此断绝，异能之士将人间归还给普通人类，神权和人间皇权开始主宰时代的进程和更迭。

  而最近出现了第三次，就是百年前的世界大战。”

  顾重锦疑惑地问道：“世界大战？是我知道的那个世界大战吗？”

  看到金泽等人点头，顾重锦面色诡异，似乎不太能将神话故事，和离自己这么近的历史联系在一起。

  金泽解释道：“那时战乱不断尸横遍野煞气冲天，冲击的天庭摇摇欲坠，至1934年营口坠龙事件，天庭彻底崩塌，众神完全陷落。不过神明是不会死的，现代人们的物质生活上来了，又开始继续追求精神生活，念起了当年被遗忘的神明，现在神明也渐渐在重归的信仰中复苏起来。”

  听着好惨的样子，顾重锦越发觉得自己的阴差公务员职位果然更旱涝保收。

  祝寒老道在一旁叹息道：“每次量劫总是要冲一方或两方势力下手，让其退出历史舞台，使人间走向新的进程。第一次巫妖俱败而人教兴，第二次人教消失而神权皇权并起，第三次神权皇权都不存在了，抗战胜利的人们在废墟上新建自己的家园，走上科学兴国的道路。所以第三次量劫动手的，是神。所有的神都受到了影响，就算如今在渐渐复苏，但用苟延残喘来形容其状态也不为过，于是我们看到您这样的，就很好奇。”

  昊辰接话道：“大概那些神也会很好奇，毕竟谁也不知道量劫的影响有多大，还会持续多久，而你看起来和其他神明都不同，活蹦乱跳的，还成功转生到人间。我听泰明子说过，当初你到他凌霄观上香，所有的神像都异动了起来，估计是想和你问问话吧。”

  顾重锦听得云里雾里的，感觉自己的三观都要被刷新了好几次：“等等，天庭都崩塌了，怎么阴间好像没什么事情的样子？”

  异调局的众人互相看了一眼：“阴间和天庭本身就不是一个体系，天庭众神诞生于人类的信仰，而阴间众鬼却诞生于人类的灵魂意识，其实阴庭也不是完全没有受到影响，只是阴庭主要还是以鬼为主，量劫之下阴庭的鬼王全都开始作乱，神明离去，地府中只剩下阎王城隍等鬼神管制恶鬼，若不是当年有阴天子顺应时命而生，镇压了作乱恶鬼，现在的阴庭可能也是一片恶鬼狂欢的地狱。”

  顾重锦闻言点了点头。

  异调局的人对顾重锦神明转世的身份虽然疑惑，但还是抱持着乐观的心态。

  现在众神还在慢慢复苏，但是鬼域却已经都冒出来作乱了，如果只是一些普通的恶鬼，靠着唯物主义世界观建立起的壁垒，就可以让他们影响不到人类的正常生活，顶多感觉自己倒霉一点，但是鬼域的众鬼集合，恶念和负面的力量几乎形成了场域，每次一出带来的都是天灾人祸，数十上百人丧命，这已经不是一个世界观能完全隔绝的了的问题了。

  如果能从顾重锦身上找到让众神完全复苏的契机，说不定会对现在的鬼域乱局有所帮助。

  听完异调局这些人的话，顾重锦就看着自己右手上的铭文，看起来像一个文字纹身一样。

  仔细盯着那铭文看一会儿，顾重锦就又看到一条条的丝线在往外延伸，之前在会场的时候他就注意到过，这些丝线的来源就是被他救下的盛佩文等人，甚至现在在场的众人，也有几人有丝线脸上他，他们的信念化为力量聚集到了他这里。

  顾重锦注意到，他掌心的丝线中，还有一条特别粗特别粗特别粗的黑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