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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十一章剑器近第七折上(2 / 2)


  身为主将的楚王并未有多少惊讶,他冷笑一声:“早知如此,本王的这位叔父当真是——毫无自知之明。”

  “殿下的意思是……”

  “既然是密诏,又岂是能够随意示人的?你不必去回话了,料他遇袭后如此仓促地转攻宫城,也难有胜机。”

  “是。”

  斥候退去后,楚王瞥了一眼远处的战局,转身看向了轼车案桌上静静放着的那一纸加盖了玉玺的锦帛密诏:

  “太宰、汝南王欲效伊霍废立之事,王宜宣诏,以长沙、成都王屯诸宫门,废二公。”

  宫城之外厮杀得一片混乱血腥,长秋宫殿内的熏香却仍旧是平缓升腾着,宛如一场幻觉。

  “中宫殿下,阊阖门下汝南王正与赶来的楚王交战,似乎正处于下风。”大殿之中,玉衡低首行礼,简短地向韦皇后叙述着宫城之外的混战,“不知中宫殿下有何打算?”

  韦皇后一搭一搭地敲击着白玉杯的杯沿,语调之中不见任何意外:“汝南王不久便将落败,你带命令给中护军,让他调出一半的兵力,若遇其余孽,当尽数击杀。”

  玉衡心下一惊,一面盘算着韦皇后在其中究竟又做了什么手脚,一面借着此刻的惊讶假作焦急地问道:“请中宫殿下恕廉贞愚钝,但如今宫城危在旦夕,宫中宿卫本就不敌叛军,加之楚王立场不定,殿下何故……”

  “廉贞,知道了太多可不是好事。”韦皇后居高临下地淡淡盯着玉衡的一举一动,良久,见她殊无异样之色,才缓缓勾起唇角,“汝南王这边,让中护军依照本宫所言行事便是。至于那位楚王……他才是你该担心的。”

  “楚王?”玉衡顿觉不妙,但言语应对之间仍旧保持着冷静与谦恭,“不知廉贞应当如何应对?还望殿下指点一番。”

  “你可曾听说过白虎与驺虞?”

  “廉贞略有耳闻。”玉衡一时猜不透韦皇后的用意,略做斟酌后索性保守答道,“此二者均为古之神兽,白虎好战,而驺虞仁慈,故白虎主战而驺虞主和。当朝亦将二兽绣于战旗之上用以传令。”

  她自是隐去了自己对于白虎、驺虞两符的了解,

  “不错,”韦皇后似是颇为赞许地点了点头,站起身来,“楚王若是得胜,其势必是难撄。本宫欲借授白虎旗壮军心之名,行驺虞解兵之实——此事,便是交由你去设法。”

  玉衡暗骂着她的这般老奸巨猾,且不说她能用什么去解兵、楚王部下能否听从“皇命”,就这个计划本身而言,玉衡也绝不相信韦皇后会将宫城与帝座的安危系于她一人之身。

  不论韦皇后的真正计划到底如何,这俨然已又是一个足以令她九死一生的试探。

  ……

  “哐”!

  一声碎裂的巨响之中,木屑扬起呛人的粉尘,混杂着冬雨的湿冷在书房之中弥散开来,隐隐地带着血与死亡的气息冲入人的鼻尖。

  “阁下寻找的可是应少卿的遗物?”

  在破门声响起的一瞬间,苏敬则一面不动声色地抬手将刚刚排列好的书册打乱,一面扬声开口说道,分明便是一副打算与那人正面交涉的模样。

  果然,那凛冽的杀气在尚未抵至他的咽喉之时,便已先减弱了几分,化作了犹疑不定的反问:“那又如何?”

  苏敬则衣袖之下的手暗暗攥紧,“我已知道该如何找到它。当然,阁下可以选择不相信。”

  冰冷的锋刃在下一刻抵上了他的咽喉:“说来听听。”

  “方法就在这些话本之中,阁下不妨静观。”苏敬则取过一册话本,尽力地稳住气息后方才开口,而他的目光自始至终不曾看向行凶之人。

  那人轻哼一声,手上的力道并未减弱,却也不曾加重,算是默认了这个提议。他冷眼看着苏敬则将散落的话本一一取过端详,而后又仔细地比对着侧面书页上的陈旧血迹,而后将它们大致地排列起来。

  起先他并不相信眼前尚且不及弱冠的少年人当真会发现什么,只待苏敬则拖延不下去时便要下杀手。然而不多时,他便惊讶地发现那些被有序排列起来的话本自侧面观之,书页上陈旧的血迹似乎恰可连成一行字迹,只是此时尚有许多话本未曾归位,能看出的也只有零星几字。

  他微微眯起了眼睛,冷冷地审视着犹自在摆弄着书册的苏敬则:“为什么告诉我?”

  苏敬则略微顿了顿手上的动作,却仍旧不曾回头去看那人,若非声线之中难掩的几分无力与衣上的血迹,便几乎不似生死一线之人:“因为你需要他的卷宗,而我……需要你放一条生路……”

  那人见他如此,忽而冷笑一声,勉强算是同意了这个交易:“苏少卿倒是很有诚意。”

  “自然。”苏敬则似乎也不欲与他多费口舌徒然耗费精力,重又沉默着摆弄起了那些书册。

  随着这些话本被一一地排列得当,它们侧面书页上的血迹也连成了一行完整的语句:西北角书柜底层灯台左转。而在这行字之下,亦有一个血色的“岚”字落款。

  “西北角……”那人看着血书喃喃地念了半句,旋即起身向着西北角的书柜疾步而去。

  苏敬则这才略微抬起眼帘,迅速地瞥了一眼那人的背影:一身浅绿银带的主簿官服被雨淋得颜色深了一些,背上有零星晕开的血迹,但以他的动作看来,并不像是受了伤。

  看来他果然将那具尸体移了过来,想要将杀人的罪名推给自己。

  苏敬则没有再去看门外的情形,他心知那人不会露出如此明显的破绽,只是重又低下头看着书页侧面连成的那一行字,不知在思索着什么。

  而那主簿打扮之人在打开了西北角放置的书柜后,果然在书柜最下层的杂物中看见了一只陈旧的灯台。他抬手握住那灯台的颈部,发现那灯台被固定在了书柜底板之上,似乎也确实可以转动。

  主簿又瞥了一眼倚靠着案桌的苏敬则,见他似乎仍旧是无力起身,这才放心地将那灯台依照应岚所写向左旋转灯台的底座。

  渐转细微的雨声之中,屋内“咔嚓”的一声轻响显得格外地清晰。主簿四顾一番,一时却也并未能发现,这究竟是触动了何处的机关。

  “在你发现这些话本的原处。”

  听得苏敬则的话语,主簿蓦地转头看向了他。只见苏敬则仍是一手捂住伤口半倚着案桌,然而他的目光却是落在了不远处那被掀开的地砖上。

  主簿也不多言,警惕着快步走上前去,果然看见那地砖下原本的隔层底板已然被方才触动的机关移开,露出了更深的又一处隔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