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破阵子第40节(2 / 2)


  吴掌柜坐在儿子床边,看着他背上的刀伤,心疼道:“我早就劝你收手,你非不听,惊动了官府,怕是捂不住了。”

  吴迁又是疼又是怕,趴在枕头上,泪流不止。

  吴掌柜抚着他的发顶,道:“莫哭,有爹在呢,京城暂时不能待了,爹叫人明日送你去扬州。”

  话音刚落,房门被人踹开,阳主事带着公差浑似从天而降,目光向吴迁背上一扫,道:“果然是这厮,把他们父子绑了,一并送到衙门去。”

  第六十八章

  不思量

  公差在吴家的地窖里发现了吴迁的妻子和五名失踪的女子,原来吴迁怕妻子告密,索性将她和拐来的妇人关在一处,供自己淫乐。章衡令众妇各发回家,判了吴迁绞刑,吴掌柜助纣为虐,判了流刑。大理寺和都察院均无异议。这日刘密来找他,问道:“犯人是怎么捉住的?”章衡早有准备,道:“多年前我见人误食蕃药押不芦,昏迷后肤色泛红,和你们那日的症状十分相似,便让兵马司的人去查那些蕃商,从他们口中问到了这家生药铺。”刘密点头道:“原来如此。”

  公差在吴家的地窖里发现了吴迁的妻子和五名失踪的女子,原来吴迁怕妻子告密,索性将她和拐来的妇人关在一处,供自己淫乐。

  章衡令众妇各发回家,判了吴迁绞刑,吴掌柜助纣为虐,判了流刑。大理寺和都察院均无异议。

  这日刘密来找他,问道:“犯人是怎么捉住的?”

  章衡早有准备,道:“多年前我见人误食蕃药押不芦,昏迷后肤色泛红,和你们那日的症状十分相似,便让兵马司的人去查那些蕃商,从他们口中问到了这家生药铺。”

  刘密点头道:“原来如此。”

  他不知自己在怀疑什么,是怀疑范宣,还是怀疑章衡?

  那日土地庙中昏睡,他做了一场久违的梦。梦里四季变幻,有时春光明媚,晚词坐在花树下读书,有时夏日炎炎,她和他在铺子里吃冰碗,有时秋雨连绵,他们在香室里拣花制香……许许多多,零零碎碎的片段。

  醒来已是夜深,他躺在床上,寻思这场梦因何而起。是范宣罢,才华横溢的小范主事,形容举止都透着点阴柔,和晚词一分神似。

  他为何未中迷香?倘若他也有异于常人的嗅觉,就不止是神似了。

  会不会范宣就是女扮男装的晚词?

  离开刑部,坐在轿子里,这个念头横空出世,刘密只觉胸腔中剧烈的一震,他知道这个念头疯狂极了,莫说容貌迥异,男女莫辨,诈死逃生的晚词理该隐姓埋名,远离是非,怎么会出来做官?

  可是这个疯狂的念头像一块火炭,焐得他浑身发热,头脑发烫,眼睛在昏暗的轿厢里闪亮如炬。

  其实不无道理,他开始为这个叫人振奋的念头辩护。范宣父母双亡,家乡遭难,几无活口,谁能证明章衡身边这个就是真的范宣呢?为何这么个人早不出现,晚不出现,偏偏出现在鲁王妃离世后的第一场会试中?

  他不是没有想过,晚词会来找章衡,毕竟他们曾经两情相悦。如果那个柳树精并非她的情夫,那么至今未娶的章衡很可能是她重获新生后最想见的人。

  四人抬的官轿行在街上,轻微地颠簸摇晃,刘密却感觉坐的是山轿,峰回路转,跌宕起伏,心似腾跃的猿猴。

  这些推测或许只是他找不到晚词,无计可施下寻求的一点安慰,但无论如何,他要去找范宣验证自己的推测。

  到了大理寺,轿子落下,刘密深吸了口气,神色在轿帘掀起的一瞬间恢复如常。

  值房里,晚词泡了一壶碧螺春,坐在椅上翻阅最新的邸报。某某大人升迁,某某大人被贬,某地惊现海市奇观,某村有男生子,看了一堆有的没的,才在一个犄角旮旯里发现妇女失踪案告破的新闻。

  八月初九,刑部抓获犯人吴迁及其父,判吴迁绞刑,吴父流刑,众妇各发回家。

  晚词愤然道:“这邸报怎么编的?兵马司拖了几个月的案子,我们用不到十天便结案了,就拿这么句话打发我们?万家村有男生子,倒写了几百字,这种异端邪说有什么可写的?”

  彭主事笑道:“负责邸报的通政司都是孟相的人,上回骆氏一案扫了他的面子,他还能叫人给咱们刑部添彩不成?”

  晚词道:“如此说来,这邸报上皆是他一家之言,不看也罢。”往架子上一丢,拿了本野史看去了。

  没过几日,一则《苦命女身陷牢笼,刑部官智擒淫贼》的故事在明月茶楼开讲。故事通俗易懂,人名皆是化名,实中有虚,虚中有实,情节曲折离奇,扣人心弦,被京城名嘴岑铁扇娓娓道来,满堂喝彩。从此一天三场,场场座无虚席。

  坊间百姓都知道确有其事,一发兴致浓厚,听完无不夸刑部官员吏事精明,办案神速。刑部官员自然也有耳闻,这几日同僚碰面,问的不是吃了么,而是听了么,对方点点头,各自笑眯眯,上下一派春风得意。

  这日傍晚,晚词坐在明月茶楼的大堂里听着这则故事,止不住地唇角上扬。

  忽闻身后一声:“小范主事!”

  转头见是刘密,他穿着一领靛蓝缎长袍,头戴纱帽,笑起来神采流动,衬得周围人都黯然失色。

  晚词笑道:“刘大人,你也来听故事?”

  刘密点头笑道:“我来晚了,别处都已坐满,不知小范主事介不介意与我同桌?”

  晚词欣然答应,刘密在她对面坐下,一时也不说话,静静地听台上的岑铁扇说故事。

  快结束时,他吃了口茶,出其不意道:“这故事是小范主事你写的么?”

  晚词一愣,睁大眼睛看着他,道:“刘大人何出此言?”

  刘密道:“因为我看你听故事时十分得意,而案情详细只有办案的官员才知道,我想阳主事他们都写不出这样通俗易懂,又不乏巧思的故事。丽泉向来清高,也不会是他的手笔。所以只能是小范主事你了。”

  晚词眨了下眼睛,笑道:“刘大人真是明察秋毫。”

  刘密看着那双眼中熟悉的狡黠,笑了一笑,道:“其实还有一点,这个故事里对丽泉的描述最为用心,执笔者倾慕之意不言而喻。丽泉年轻有为,小范主事又是他的门生,倾慕座主也是人之常情。”

  晚词自己尚不觉得,闻言怔了一怔,心里后悔起来,做甚把章衡写得这么好,他哪有这么好,真是昏了头了。

  刘密捕捉到她面上一晃而过的羞恼,心中泛起千层涟漪,万般滋味。

  晚词垂眸转动着手中的茶盏,解释道:“我只是看不过邸报上对一些异端邪说大写特写,大家辛辛苦苦查案,却被一笔带过。刘大人,你莫告诉别人,倒显得我巴结章大人。”

  刘密道:“我省的。”

  其实台下听众大多听个热闹,并不会多想。那字里行间对章衡的偏爱,连说故事的人也未必能察觉。

  两人离开茶楼,天已擦黑,秀河两岸灯火点点,映入河面,随波荡漾成一条条金蛇。九月末的风不冷不热,捎来阵阵桂花甜香。路上男女老少,多有鬓插菊花者,那一点清苦的香气亦散入风中。

  有卖花的姑娘走上前,向两人兜售竹篮里的菊花。晚词挑了一朵紫色的给刘密,又挑了一朵黄色的自己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