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的声音很清脆婉转，并且近在咫尺，褚立辉终于听见了，抬头看了她两眼，眼神有点茫然, 这让阮苏深深怀疑他是不是没有认出自己来。

  “走吧。”褚立辉似确认了她的身份后面无表情地把手机放进挎包里，转身朝着酒店里走, 阮苏跟在他身后, 脚步不敢太快。

  第一次碰上这种事情，在此之前她也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么小几率的事情会发生在她的身上。避孕棒上的两条红色杠杠着实让她慌乱无措了好一会儿, 褚立辉让她一起去参加节目组的饭局，她没有时间多耽误，匆忙收拾了一下妆容就出门了。在即将关门的时候，她犹豫几秒还是换上了平底的小白鞋。

  阮苏没有自己开车, 驾驶证是刚成年那会儿阮建成让她去考的，后来因为近视又不喜欢戴眼镜，也没有再碰过车，现在让她自己开车无异于新手。从家里过来到这里有些距离，阮苏就在这段时间很认真地想过怀孕这个事情——

  池景辰，她是真的喜欢。孩子，也是池景辰真心厌恶的。但是分开时的决心也是真的，这个孩子也绝对不能留下来。一个不被父亲和母亲共同期待的孩子来到这个世界上，是对它的不负责任，也是对自己的惩罚。更何况，还是在父母双方分开后才被发现存在的孩子，现在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接纳它。

  既然做出了决定，阮苏就不会改变主意。她把这个消息告诉耿乐乐，大概那边是很忙，下车前都没有收到回音。

  “你在那发什么呆？”褚立辉走了一会发现阮苏站在大堂中间，眼神有些飘渺，看着就不怎么聪明的样子，皱了皱眉，“也不知道这样的小姑娘怎么在李听兰的手下待着，有点蠢的样子。”

  阮苏听见他的话，连忙回神，发现自己想着想着就停下了脚步，像个傻子站在路中间。下意识小跑过去，对着褚立辉嘿嘿地笑了笑：“不好意思啊副组长，我刚刚走神了。”

  然而褚立辉却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她，嘴里好像还念念有词着什么，似乎在嫌弃，又仿佛在奇怪着什么，总之表情很是复杂，看得阮苏一头雾水。

  “走吧。”褚立辉只看了几眼就收回视线，转身快步走着。

  阮苏跟着他一起上楼梯，她走路的时候习惯低着头看脚下，特别是知道了还有另外一个小生命的存在后，更加小心了。刚走上平地，就听见不远处一个熟悉的男声：“你能不能有点表情啊，不知道的以为咱俩是来讨高利贷的。”

  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是谁，身体就比脑子更快地做出了决策。

  一抬头，就看见周成和池景辰从电梯里出来，一个絮絮叨叨的，一个面无表情。他们的方向似乎和阮苏一致，都是要经过前方的一条长廊。周成是侧着身子和池景辰说话的，一抬眸就看见阮苏站在不远处。就在他纠结要不要打个招呼时，池景辰察觉到他的异样，转过头一眼就看到了阮苏。

  四目相对，一时间空气有些凝滞。

  从分手那天到现在大概已经一个月了，阮苏退出了池景辰的生活里，可池景辰却依然无处不在。公司同事们的交谈，大大小小商品的包装上，地铁站里的广告牌，似乎他从消失过。然而见到真人时，阮苏的眼底还是泛起了点点波澜。

  他，好像又瘦了些，脸上的气色看起来也不是很好的样子。

  不过，那些杂七杂八的担忧也只有一瞬。分开后，两人就没有关系了，这些事情谁操心都可以，就是不能是她。

  阮苏很自然地移开眼，就像只是平时在路上随意的一瞥，淡然从容，看不出一丝情绪。

  褚立辉走的比阮苏快一些，阮苏跟在他身后，经过池景辰和周成的时候，周成没忍住伸手轻轻“哎”了声。三人并行路中间，多少有些挤，若不注意，阮苏就会挨着池景辰。

  她轻巧地侧身避开，对着周成微微弯了弯唇，然后就不动声色地加快脚步跟上褚立辉，然后消失在转角处。

  池景辰站在原地没有动，周成也不敢说话，沉默着努力想要降低自己的存在感。

  然而，该来的总是要来的。池景辰盯着那个远去的俏丽直至消失，薄唇紧绷，明显可感觉到周身气压的低沉。半晌，在周成内心忐忑中，听见身旁男人声音透着寒意：“你早就知道她会来。”

  周成一听这个陈述句的语气就知道说什么都瞒不住了，点头含糊：“嗯...”

  早在来的路上，周成就一直很反常地问他累不累，要不要还是不去参加饭局了。能让周成这样异常的也只有是瞒着他什么了，而最近也不是一次两次听见周成和小陈在那琢磨他和阮苏的事情了。这样想来，见到阮苏也不是什么很震惊的事情了。

  池景辰沉默了很久，就在周成以为他会说要回去的时候，池景辰一手插在口袋里朝前走去：“走吧，别迟到了。”

  *

  经过转角，来自池景辰的池景辰才消失，阮苏轻轻抒了口气。

  阮苏和褚立辉进入包间，导演和其他人都已经到了，见他们，立马招呼着让坐下：“是褚组长和阮小姐吧，快入座。”

  阮苏的位子被安排在褚立辉旁边，右手边是一个不认识的男生。带着黑色的边框眼睛，皮肤很白净，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。似乎是察觉到她的视线，男孩子对她笑了笑，阮苏也回以一个微笑。

  阮苏和导演问了声好，导演也很热情，一直在夸赞他们做的策划好。褚立辉没有什么表情地听着，是不是很敷衍地嗯两声。阮苏看得脚趾都要抓地了，这个态度对导演，总觉得下一秒导演就会生气。

  就算这个节目很穷，只能又委托褚立辉跟组整个策划流程，也不至于导演能忍受褚立辉的臭脸吧？

  阮苏疑惑间，池景辰和周成被服务生引领进来，一时间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们的身上。除了阮苏，她自然垂眼看着桌上精致量少的食物，没有向那边投去注意力。

  “池老师，快坐快坐，周先生您也坐！”导演很是激动，想要伸手揽着池景辰说说话，在碰到他之前又想起来池景辰不喜欢陌生人触碰的习惯，又讪笑着收回手：“快坐快坐，我们大家可是期待了您们好久。”

  池景辰和周成坐在导演的旁边，阮苏一抬头就能和他对上视线。

  “既然人都到齐了，我给大家互相介绍介绍。”导演乐呵乐呵地看向池景辰，“池老师，大家应该都认识吧？”

  在座的来了三个嘉宾，除去阮苏旁边的那个男孩子，还有两个年亲的女孩子，不过看起来两个人早就认识，之前一直在低声说话。从池景辰进门后这两个女孩子的视线就紧紧地黏在了他身上，神情很激动。

  所以导演一说完，她们俩就疯狂点头，声音都在颤抖：“知道知道！”

  导演哈哈大笑起来，满眼都是喜悦：“我就知道你们这些小姑娘都喜欢池老师，我本来也不敢想能邀请到池老师，可没想到池老师竟然答应了！”

  导演比那两个女孩子更像粉丝，倒了杯酒就往嘴里倒：“欢迎池老师参加我们节目！我先干为敬！”

  池景辰最近胃病又犯了，到现在还有些隐隐的不舒服，端起酒杯轻啜了一小口：“谢谢。”

  池景辰的性子冷淡已经是圈子里无人不知的，导演见怪不怪，比起那些没什么本事还到处甩脸子的明星，他更喜欢池景辰这种耿直的性格。笑呵呵挨个介绍其他嘉宾，阮苏和褚立辉像个摆设，淡漠地看着这热闹的场面。

  不知道怎么的，突然就兴起了要给池景辰敬酒。

  那两个女孩子最为激动，一个个走到池景辰面前，扭捏着脸涨得通红不敢说话，还是穿粉色裙子的那个女孩子胆子大一些，拿着酒杯凑了过去：“池老师，我...敬您，可以吗？”

  池景辰的位置刚好将所有人尽收眼底，所有人都因为他进来了往这边看，只有阮苏，半个眼神都没有分给她。眉眼淡漠，偶尔往这边看的眼神也都是恍若陌路。每次参加饭局前，阮苏总会叮嘱他要先喝一瓶牛奶，这段时间作息时间不规律，日夜颠倒，整个人的精神都提不起劲来。胸口像是有什么堵着，闷得难受，胃里也渐渐有灼烧感。

  池景辰本想拒绝，被周成暗暗掐了把，才端起杯子淡淡说了句：“我不太舒服——”

  “没关系没关系！池老师，我们干，您随意，身体最重要！”女孩脸绯红绯红的，说话差点嘴瓢，拿着酒杯的手都在抖，周成看得真怕她把酒泼到池景辰身上。

  这家伙，除了阮苏谁都碰不得。

  那两个女生回到位置上，按照顺序就轮到了阮苏右边的那个男孩子了，阮苏低着头一直盯着餐盘发呆，导演和池景辰中没有一个人动筷子，其他人就不能开始吃。阮苏回到家没来得及吃晚餐就被叫来了，本以为可以多少吃点，没想到除了彩虹屁什么也没有。

  好饿。